Episode 59
Omega把自己浸入一池冷水，仍裹着那领汗湿几次的挖花长袍。药物作用之下，席卷全身的燥热渐渐有了平复趋势，他干脆打散金发，向后仰靠池壁，让水面直漫过脖颈。
此刻从帘外吹送入内的不止微风，还有由远及近的喧闹声。黄少天不必睁眼也能听出横冲直撞奔入殿内的脚步——
“父皇！”
他听见爱子的呼唤明显慢了一拍。内亲王的小小身影隔着缭绕薄纱顿了一顿，才倚到衣帽前脱掉鞋子，有些迟疑跨进门来。
“没礼貌。就不懂再通告一声？”
小皇子领结也不解，衣着整齐跳下浴池，游向Omega父亲，不绝口嚷着“我担心父皇！”
“有什么话不能坐在旁边说。穿着衣服下水是谁教给你的礼节？”
“可父皇不也这么洗！”
黄少天一时无言以对，自暴自弃地揉揉那颗小脑袋：“……好吧。下次不许再这么做，不然我有必要叫人把你忘掉的课重新给你上一遍。”
“明白啦。……您看起来好没精神的样子。”
他正将儿子沾湿的发尾盘回他头顶，顺手扭了一下卢瀚文鼻子：“你父亲不在了，便忘记今天是哪天了？”
小皇子被他揉搓舒服了，坐在他两腿间又往他胸前偎了偎：“父皇吃过肖教授的柠檬蛋糕，不是有没有爸爸都没关系吗？”
他长不大的小儿子，拥他入怀，黄少天可以原谅叶修的几乎所有过错。
“但是父皇在考虑给你找个新爸爸的问题。”
卢瀚文鼓起腮帮，两手并用拍打出一大片水花，声情并茂地表达不满：“我才不需要什么新爸爸！父皇既然已经用不着人陪，那就是想找一把趁手的新剑了，对不对？——可您明明说过我就是您一直梦想的剑！”
黄少天扬起眉毛：“你现在的举止，有哪点像一名足够成熟的Alpha绅士？”
内亲王还在生闷气，猛地扭头挣脱Omega父亲的怀抱，半张脸埋进水中嘟噜噜吐出一串水泡。皇帝见他举动天真稍感安慰，不禁开口逗他：“请宗座陛下、王院长或者上议长阁下当新爸爸也不行么？”
小皇子有些动摇，却坚持一口咬定：“父皇骗人！您明明只能和Alpha结婚，而且爸爸之流的Alpha全都是混账！”
韩文清已有妻室。苏沐橙一直以叶家头号家臣自居。周泽楷太年轻了，管住江波涛尚属不易，何谈能向卢瀚文言传身教？于锋根本不在他考虑人选之列。他不得不屈辱地承认，包括其“家庭责任感”在内，叶修之远见卓识、意志坚强、敢于赌上自己的未来并一次次重登荣耀之巅，一言一行无不堪称Alpha的楷模。
时至今日，每当他面对棘手难题，丈夫仍是头一个在脑海中浮现。他固然可以试着独力担负起爱子的教育，然而——成长在Omega羽翼之下的Alpha，会变成第二个周泽楷吗？
思及此处，黄少天不能不犹豫。
卢瀚文或许察觉到他心中迟疑不定，向后一仰，毛茸茸的脑袋抵在他怀中，蓝眼睛一眨不眨地望上来。
“……喂，父皇。”小皇子伸开腿，踢出一片有气无力的水花，闷闷不乐补白，“您真要讨一个新爸爸，我是没关系啦。”
他低头亲了亲儿子发旋：“瀚文，父皇和你认真谈谈，接下来我们都不准说谎好不好？父皇在想，我和你父亲多年以来疏于照顾，没能尽心督导你长大，你怨过我们吗？”
卢瀚文明显瑟缩了一下：“那么你不准告诉爸爸！”
叶修余威犹在。他当然知道丈夫随口把爱子指到王都最肮脏堕落的场所干了什么，叶修年青时就没少在妓院厮混过——多数时候倒与下半身需求无关，却为了逃避他那可怕的公爵父亲，自由自在与苏沐秋筹划大计。卢瀚文又怎能摆脱血缘的阴影？
黄少天抚一下怀里绷紧的小小肩膀，柔声答应：“好，我们不告诉他。”
卢瀚文把下半张脸埋进水下，从鼻腔里轻轻喷了口气，像下定某种决心，这才坐直了身板小声嘀咕：“……教父总说父皇不容易，要我体谅你，我懂得的，不怪父皇。可爸爸每次入宫待上好半天，见我的时间满打满算加起来，还不够抵教父给我念书的一个零头呢。”
他下意识回护叶修：“爸爸平时很忙……”
儿子怒声反驳：“他擅自代劳抢走了您和教父的大部分工作！我还挤不进他每周觐见您一小时的政府日程表吗？难道说他光顾着操您或者随便谁的Omega，忙得都想不起来看看我？为什么您宁愿直接审判他也不忘帮他圆谎！”
——“瀚文！”
他气得全身发抖，虚弱地喝住儿子。然而无论是斥责抑或体罚，都无法挽回这个被他与丈夫联手毁掉的男孩了。
卢瀚文生气起来的模样，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。皇帝心头一恸，把挣扎的内亲王捞回去，吻着那头黑发喃喃自语：“瀚文，父皇最对不起你，只因我依旧可耻地迷恋你父亲。”
卢瀚文的挣扎一时停了，两只小手转而迟疑地揪住他的衣袍，细微语声也因犹豫而更含糊难辨：“……父皇……您……在哭吗？”
他的眼眶分明干燥如他的心。面颊上也不曾流下半点泪水，然而每在心底重复一遍这认知，便令他百味杂陈，积累多日的动摇无力已不受控制地从话中溢出。怀中的爱子如此年幼，尚且无法辨明其中复杂爱恨。
他恢复了为人父母的本分，衣袂分水，抱起卢瀚文湿淋淋涉出浴池。
“我没关系。你觉得，这回我们真的不能原谅爸爸吗？”
儿子伸出细细手臂攀住他脖颈：“我才不。爸爸在地狱里再不能伤父皇的心了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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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乎意料，与肖时钦不期而遇。
王杰希很熟悉Beta前未婚夫的步调，总是谨小慎微的，目光落在脚尖多于扫向前路的时候。他走下内政大臣的专车，左右顾盼着，深吸一口气，才迎上前去，像行将揭开一幕大戏。TBC
